2009年1月17日 星期六

擇布記


  我們想要的其實都很簡單,卻總是不能如願。即使簡單如一塊普通的紅色布料,找不到,就是找不到。

  星期天,舞蹈課完畢後,我抱著老師借給我的舞裙,去布藝商場打算另找一塊花布,造一條一模一樣的舞裙給自己。舞女與舞裙,當如蝴蝶與翅膀,誰缺了誰都飛不起來。

  老師的舞裙購自西班牙小城塞維亞(Sevilla),殷紅色布底,綴滿黑色襯花,高腰,貼臀,下幅重重折折,拉開來一圍,近三米長,是一把巨大的紅傘子。跳費拉門戈舞,就是要有這樣的一條熱情如火的紅舞裙。

  大概每個女人,也曾經對紅色有過如此無可理喻的執著。一直以來,我只不過想找一塊鮮亮簡潔的紅布,以為很容易,卻一直遍尋不獲。為什麼這麼艱難?我不懂,在商場裏團團亂轉,一直走到腳都酸掉了,不想再走了,仍然不懂。


  我並不要櫻桃、棗子或石榴的酸紅,這種紅太年輕、太青澀,染色不得深沉,水一過就給漂出來了,再美也是難以持久。我也不要梅紅、豔紅、桃紅,這些紅都太花巧,不守本份、蠢蠢欲動得像要挑撥每一個路人,彷如蝴蝶穿花,使我心裏不得踏實。別給我像紅豆、芙蓉、胭脂、鶴頂紅一類的毒紅,這些教人沉溺的顏色雖是我的至愛,卻每每承受不起,一如太浪漫、太哀豔、太精緻的時光,會把人的靈魂耗盡,真真正正的魂飛魄散。當然,鐵銹甚至磚的死紅是提都不消提起的,粗糙、拙劣而毫無神采,連漣漪也泛不起,這樣的紅色若穿上身,只怕會雙雙奄悶至窒息,淪為塵世間最可恨的怨偶。

  因為衣裳猶如鏡子,可以照見女人的心事,挑選布料便馬虎不得。既要顏色對,也要質料舒適,見到稍合眼緣的難免猶豫、舉棋不定,那種內心的交戰真是險象環生。平庸的又看不上眼,美好的又自卑,運氣當真要差起來的時候,碰見了理想對象,卻已「布有所屬」,眼巴巴地看著別人衣不稱身,這種痛苦如同行刑。

  紅塵紅塵,塵世果真是紅色的。即使有漫天的紅色任我挑選,我卻只想要最簡單、最純粹的殷紅色──像玫瑰、像牡丹、像辣椒、像血一樣的鮮紅,而不摻半滴雜色。不過如此,不過如此,但何以一直觸摸不到?如果說塵世裏僅有一種殷紅為我而生,那麼這天,我在這裏與其它的雜紅色相遇,到底只是走馬看花,又有何意義?

  天下之大,死生契闊,渺渺茫茫之中,一個找不到,一個等不見,人間,幾多個女人可以找到一塊完美的紅布,跳一場意氣淋漓的舞?幸好,我跳的是弗拉門戈,即使獨舞,也自有其氣勢與身度,再蒼涼再寂寞,一個旋轉、一下蘭花手勢也足以讓我挺直腰板,傲視紅塵。

  也許,唯有如此頑固地張看遠方,希望,才不會落空成失望。

我的工作室

(Quist Tsang 攝)
(Quist Tsang 攝)
(Quist Tsang 攝)

  踏入零九年,照舊生活,一切如常。風浪將于何時降臨永遠是個謎,為此,我極力享受眼前這似有還無的平靜日子,只要活著,便是對生命最熱烈的慶賀。

  即將大學畢業,完成了父親的夢想:他終於為家族培育出第三位大學畢業生。但我對此毫無感覺,我在讀書裏所學習到的道理,遠不如一場戀愛來得深刻。苟且的校園生活、瑣碎而無謂的考試和論文,其實都不足以令我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女人,只是我沒有韓寒的天才,才不敢退學而已。

  這些年來,讓我成長的是男人的輪廓和背影。我衷心感激他們,不論他們配或不配,卻總是用分離來成全我的路向。我的路上滿是這些不斷消退的風景,像遠去的麥田炊煙,車廂裏的我卻連氣味也留不住。我已習慣了,幸未麻木,早兩天聽朋友說,孔雀吃的原來是毒草毒花,到頭來,卻長出最華麗的羽毛。你說,我還有什麼懼怕的理由呢?

  新一年,最大的驚喜是與友人合租了一個工作室,一個大家一起奮鬥的小天地。多年以來,我無時無刻不在渴望私人空間,感謝上帝,如今我終於如願以償。我得以安靜地寫作,潛心苦幹,一切的美好都在這裏孕育。感謝我的夥伴們!

  這裏有流蘇一樣的燈光,薄而溫暖的床被,它們有時陪伴,有時帶領,讓我可以躺著做夢,而又不至於迷失。我在這裏一個人睡,一個人寫作,一個人跳舞,一個人張望也許美滿、也許會失落的未來,懷著無比的勇氣和靦腆,戰戰兢兢走好眼下的每一步。

費藍明高舞


  最近除了寫作,便是專心跳舞。同樣快樂,也同樣艱難。

  不論芭蕾、費藍明高、探戈還是薩爾薩也好,我認為每個女人至少要懂得一種舞蹈,那是一種源源不絕的安全感,不假外求,只要你願意把自己沉到很深很深,你會在絕地找到涯岸。外頭世界變幻萬千,但千篇一律的練習、反復來回的節奏、日漸成形的舞步,卻是自己一手掌握。今天不行,不要緊,明天定會進步,只要你有那份勇氣,舞臺一直等待你柔情似水的裙擺。

  事情再難,難不過一個人的軟弱;天下再大,大不過一個人的意志。跳舞吧!

2009年1月4日 星期日

給你

  由於一直沒有留言的緣故,我常常以為,這裡是沒人來看的。但為了寫下去,我必須幻想有許多許多讀者,我寫的每一句話,都衝著你們而來。聽起來,我真像那個自言自語的祥林嫂,好像沒有人要聽,但偏一直講講講,結果煩死了自己。

  其實我跟大家也一樣,去看別人的博客,也盡量不留言。好看不好看,也看過就算了。除非人家在說我壞話,或讚美我,那麼我便會急不及待地反擊批評或接受讚美。你看我這個人,多勢利。

  上星期收到一封電郵,陌生讀者(!)寄來的。我很高興,竟然有人為我打了好幾段文字,和我分享他/她的感受。你看,這個年代,我們疏離到一個恐怖的程度,連一封只在光纖裡跑來跑去的電郵,都教我感動至此。

  從前,我們懶得提筆寫信,所以發明了電郵;如今我們連電郵都懶得寫了,接下去,還會發明什麼?世界會變成怎樣?我一直很害怕,哪一天男女親熱不要需要肉帛相見,事前調情接吻愛撫、事後按摩洗澡討論等一一廢除,而是靠腦電波來神交,不費吹灰之力就達到高潮,那真是世界末日。

  所以,防止世界末日的方法,第一步是給我留言(!)。我真的好想知道,到底有多少人在看我的博客呢?不用長篇大論,無需為寫而寫,我只是想你寫下名字,簽個到,讓我知道有一個這樣的人,喜歡我寫的字。

  (如果你覺得我值得你這樣做,便做吧,不然也不用勉強。)

  (我好喜歡藍莓的顏色,所以給我愈多留言,我的藍莓便愈多^o^)

  http://blog.sina.com.cn/zola903 沒錯,我又開了新博客。像男人有了妻,還想要妾。二者兼得之時,偏袒是在所難免的,而我暫時還沒決定要偏袒哪一邊。不過,以後請大家多看 sina 那邊,它好比是我的夢中情人,相遇就像播下種子,我當然會努力灌溉,但能否開花結果,則看命數。

  我的首部長篇小說《范淑雅》終於寫完了,接下來要忙一些後期製作的事,一切順利,三個月後便會推出市面。在這三個月裡,我會開始寫第二本作品,相信也是一個女人的故事。但願能在七月書展前完成,那麼到時,便可以有兩本作品給大家選擇了。

  《范淑雅》是一個關於青春成長的故事。我從來認為青春不是棉花糖,不是大人所說的甜美無瑕。青春是殘酷的,是具有殺傷力的,然而大人都善忘,總是太容易就忘記成長裡頭的艱難和傷痛。不容易,一切都是艱難事業,尤其是一個女人,雙重的身不由己。提醒大家:此書兒童不宜。

  希望很快可以上載部份給大家試閱。

p.s. 有事找我,請直接電郵 zola-fsy@live.hk,謝謝。

2009年1月1日 星期四

除夕

  我覺得度過除夕夜的最佳方法,除了和愛人攜手之外,便是一個人在家裡,認真地數算過去的一年,你做過了什麼。想一想你愛過的人,想一想最後落空的夢,然後,不管過去一年是傷心,還是快樂,也笑著面對來年。陽光也好,風雨也好,沒有什麼不會成為往事。

  除夕夜,寒風砭骨。我一個人站在山頂,看著山下幾千萬盞燈火,想著過去一年的所作所為。懷緬很多,不捨很多,眼淚早已流乾,風打到面上,特別乾痛。我多麼感激此刻我仍然活著,仍然在這裡,可以做著喜歡的事,一直跳舞,一直寫小說。只要我願意,我從來也是自由的。

  這一年將要過去,我只願我一切所愛的人幸福。未來如何,願你笑著堅強面對,想起我們的往事,會微微笑;想起開始的時候,試著回想心跳的感覺;想起結束的時候,試著忘記傷痛……當再想念下去的時候,找我,告訴我你一切安好,我最大的願望不過如此。

  天明的時候,雲淡風輕,水流花靜。此刻我心境寧和,彷彿在再大的危難裡,也能一直微笑下去。生命最寶貴的莫過於此,風雲變幻,但願你堅定不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