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4月5日 星期一

覆水難收

  那天下午在唱片店,抬頭一見四面都是張國榮:再無新曲的的新唱片、特大的海報中一張俊臉,紅得濃艷,黑得凄迷,便知又是四月了。我們總是這樣殘忍地懷念著他的死。

  七年前的愚人節傍晚,我抱著電話跟女友爭論他的死訊,我說:「你也太把我當笨人了。」她卻急得聲線也粗沙起來:「給我打開你的電視!」我還是不信。到了深夜,我抱著收音機在被窩裡泣不成聲,電台播著《寂寞夜晚》,感慨中握你雙手嘆聚散 ......。

  他死的那年,我十八歲。

  那時我以為偶像是不會死的,如同世間所有的感情都沒有終結,我不會老,情人不會鬆手,天空裡永遠有飛鳥,海裡永遠有游魚,一個夏季的汗,要攤開流成一輩子,生生世世都是陽光。

  他的公祭我沒去,一直懊悔。某夜夢裡,我夢見穿著灰色西裝的他與我擦身而過,身後是一片煙霧繞繚。我下意識喊叫一聲:「哥哥!」他回頭,向我微笑,我輕聲說:「再見了。」他還是那樣恬淡自然地笑著、揮手、道別,然後轉身淡去。

  這個夢一直在我心裡許多年了。感謝他願意解我的結。

  七年後這天,站在試聽機前,我戴起耳筒,身後人潮如水,我悄悄聽著磁頭轉動的聲音,時間飛轉回到當年,我深深愛過的人、早逝的弟弟、公路兩旁的田園風光、下落不明的黑貓、母親沒有皺紋的臉、長夏裡鬱綠的荷塘,最後像霧一樣漸漸散去。

  朋友出現時,《玻璃之情》剛好播完,張國榮已逝,香港已不再是那個香港了。而我終於相信,一切覆水難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