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師的舞裙購自西班牙小城塞維亞(Sevilla),殷紅色布底,綴滿黑色襯花,高腰,貼臀,下幅重重折折,拉開來一圍,近三米長,是一把巨大的紅傘子。跳費拉門戈舞,就是要有這樣的一條熱情如火的紅舞裙。
大概每個女人,也曾經對紅色有過如此無可理喻的執著。一直以來,我只不過想找一塊鮮亮簡潔的紅布,以為很容易,卻一直遍尋不獲。為什麼這麼艱難?我不懂,在商場裏團團亂轉,一直走到腳都酸掉了,不想再走了,仍然不懂。
因為衣裳猶如鏡子,可以照見女人的心事,挑選布料便馬虎不得。既要顏色對,也要質料舒適,見到稍合眼緣的難免猶豫、舉棋不定,那種內心的交戰真是險象環生。平庸的又看不上眼,美好的又自卑,運氣當真要差起來的時候,碰見了理想對象,卻已「布有所屬」,眼巴巴地看著別人衣不稱身,這種痛苦如同行刑。
紅塵紅塵,塵世果真是紅色的。即使有漫天的紅色任我挑選,我卻只想要最簡單、最純粹的殷紅色──像玫瑰、像牡丹、像辣椒、像血一樣的鮮紅,而不摻半滴雜色。不過如此,不過如此,但何以一直觸摸不到?如果說塵世裏僅有一種殷紅為我而生,那麼這天,我在這裏與其它的雜紅色相遇,到底只是走馬看花,又有何意義?
天下之大,死生契闊,渺渺茫茫之中,一個找不到,一個等不見,人間,幾多個女人可以找到一塊完美的紅布,跳一場意氣淋漓的舞?幸好,我跳的是弗拉門戈,即使獨舞,也自有其氣勢與身度,再蒼涼再寂寞,一個旋轉、一下蘭花手勢也足以讓我挺直腰板,傲視紅塵。
也許,唯有如此頑固地張看遠方,希望,才不會落空成失望。